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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冊封(1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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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冊封 (14)

這個自然不用,您又不是太子的女人,奴婢覺得您不光不用給太子妃請安,最好連門都不要出。”

“此話怎講?”

姚黃手上動作頓了頓,看了眼門外,悄聲解釋著:“奴婢入宮前,夫人特地囑咐奴婢,讓您小心蘇承徽,夫人說她覺得良媛小產的事不會這麽簡單,若不然太子也不會把您留在宮裏了。”

靜嘉自己撫平圓領飾花卉紋樣的及膝比甲,頗為納悶,“這和我有什麽關系?難不成我還能做姐姐的護身符?”

“小姐自己就想不到?”姚黃撂下一句話,轉身便到外面去取盥洗的東西進來。

靜嘉不由歪頭,認真琢磨了半晌,待姚黃重新進來方問,“難不成太子覺得,有我在,蘇承徽就會忌憚些,不敢再對姐姐怎樣?”

姚黃絞了塊濕帕子,遞給靜嘉,“小姐總算舍得自己動腦子了,夫人說,咱們倪府兩個姑娘都在宮裏,蘇承徽母家再硬氣也不敢輕舉妄動。畢竟,他們總不能壞了太子和倪家的關系。”

“唔。”

靜嘉擦了擦臉,水是溫熱的,布巾貼在有些發腫的眼睛上格外舒服。她長出了口氣,卻並沒緩解心裏沈沈的疲憊感。“姐姐在宮裏,實是辛苦了。”

待梳妝完,靜嘉又自己發了會呆,才從寢閣裏出來,姚黃替她問過了冬箏,說是良媛……哦不,皇後懿旨已經下來了,靜嫻現在是倪良娣了,倪良娣還沒醒。

靜嘉並不急著去見靜嫻,只是走到殿外,立在階上,望著天際的魚肚白,不知怎的,她總覺得這宮中……風雨欲來。

66老參

有時候,靜嘉不得不承認,自己的直覺還是非常準的。

在她陪著臥床的靜嫻用了早膳後,太子妃身邊的宮女就來了,說是邀二小姐去留鸞殿一坐。靜嘉見靜嫻眉央緊蹙,下意識想要回絕,靜嫻豈能不知自己妹妹的心思,當即便道:“二小姐稍後就去,請太子妃稍等片刻。”

那宮女十分知趣地稱是而退,靜嘉神色覆雜的望向靜嫻。

“妹妹……到底是我對不起你,連累的你到宮裏,陪我生受這些罪。”靜嫻面容惆悵,說不出的憂郁。

靜嘉安撫地握住她的手,“姐姐胡說什麽呢,這有什麽連累不連累的,若不是姐姐,我還沒有這份機緣住到宮裏來呢。”

靜嫻搖頭輕笑,“這宮裏也沒什麽好的,樊籠一座罷了,不過是……修的精致些的金絲籠而已。”

“姐姐後悔了?”靜嘉問出了這個她埋在心中已久的問題。

孰料,靜嫻仍是那副笑臉,握著她的手卻使上了幾分力。“不,妹妹,咱們要的東西從來都不一樣,你不必進宮來遭這份兒罪,而我卻是……避無可避。”

這番話說的靜嘉一頭霧水,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。她正是踟躇間,靜嫻已是松開手。“你去吧,別讓太子妃久等。”

靜嫻仿佛已經知道太子妃要說什麽似的,嘴邊兒笑意染上了幾分輕蔑,這是靜嘉從未見過的靜嫻,再不是溫潤平和,而是漸漸露出了屬於她的棱角來。有傲氣,有成竹在胸,也有……隱隱的算計。

靜嘉起身向她一禮,靜默退了出去。冬箏已是等在門邊,臂彎上搭了件兒皮襖,極是恭謹。“奴婢陪二小姐去見太子妃,二小姐仔細受風。”

“嗯。”靜嘉頷首,默許她替自己披上皮襖。

靜嘉邁入留鸞殿時,裏面笑語如珠,絲毫不似衍慶殿中的沈悶,靜嘉浮起一個冷笑,靜嫻一向受寵,此番小產自然是人人樂見。而這般毫無忌憚的祥和氣氛,靜嘉實在難以相信,靜嫻出事,與這其中在座之人無關。

漸漸收斂起表情上的不尊,靜嘉垂首,低眉順目地進了偏殿,向正座中人欠身為禮,“太子妃萬福。”

“二小姐可來了,讓咱們好等呢。”

說話的不是太子妃,靜嘉微微擡起眼來,餘光掃去……唔,大概是蘇承徽,絳紫的寬幅裙擺自繡墩上散開,上面是雲龍海水紋襕,富貴得緊。見太子妃沒答話,靜嘉便微側身,向蘇承徽亦是一禮,“臣女見過蘇承徽,承徽萬福。”

果然如靜嘉如猜測的一樣,蘇承徽嬌笑出聲,“二小姐好聰慧,竟知道我的身份。”

“承徽大名,如雷貫耳。”靜嘉的口氣帶著一點嘲諷,話說得隱晦,意思卻挑的極明白。

她能從哪聽到蘇承徽的名呢?無非是靜嫻口中。蘇承徽臉色有幾分尷尬,不過很快便掩飾起來。“二小姐真會說笑。”

這般,太子妃方開口。“二小姐起吧,來人,給二小姐看座。殿下今日才告訴本宮你昨夜留宿宮中,因而本宮也沒來得及派人去好好布置一番,二小姐不怪吧?”

太子妃坐在羅漢床上,身子歪靠著炕幾,漫不經心地撥著一串兒翡翠十八子,通身都透著雍容。靜嘉斂裙落座,謹慎地答了話:“回娘娘,臣女不敢勞煩娘娘,如今已是很好了。”

太子妃將那十八子信手撂到一邊兒,端起了身側的茶碗,抿下一口。“嗯,二小姐果然省心,本宮叫你來也沒旁的事兒,無非是看你住的好不好,若是有什麽缺的短的,盡管讓人來支會本宮,本宮必不會虧待你的。”

靜嘉聽著太子妃這般腔調,總覺得哪裏透著不對勁,一時卻又說不上來,擡眼時,她只註意到了蘇承徽對自己充滿探視的目光,那眼神就像獵豹遇到了自己的食物,在計劃著如何一擊制敵,然後將自己撕咬開……靜嘉不由得蹙眉,“臣女有良媛照顧就好,不敢勞煩娘娘費心。”

太子妃動作一滯,接著輕巧放下了透著茶碗,“本宮也希望,你不必讓本宮來費心。”

她好像在暗示什麽?

靜嘉挑眉,目光遇太子妃剛好對上,太子妃微微一笑,並不躲閃,“怎麽?二小姐有問題麽?”

“沒有。”靜嘉答的幹脆利落,“臣女不放心姐姐一人在衍慶殿,請娘娘容臣女先行告退。”

太子妃以手支頤,“去吧,替本宮問你姐姐好。”

靜嘉低垂首,“是。”

這麽就完事兒了?靜嘉滿心疑惑。

沒有刁難,也沒有面子工夫的客氣,太子妃叫她過去,難不成真的只是為了問問自己住得好不好?還是為了說剛才那番陰陽怪氣的話?

邵氏不在,自己唯一能請教的人,大概就是姐姐了。

靜嘉這麽想著,便準備直接回衍慶殿,但很顯然,她遺漏了B選項。

“二小姐。”

靜嘉被忽然叫住,向聲源處瞥了下頭……算是個熟人兒,阿童。

“童公公。”靜嘉立在遠處,十分客氣地朝他頷首為禮,“童公公怎麽來端本宮了?”

阿童笑嘻嘻地湊到跟前兒,變戲法似的在靜嘉面前變出了一個長條的錦盒,“二小姐叫奴才阿童就好,奴才是奉王爺的意思,來給倪良媛送老參的。”

靜嘉頷首,“那我先替姐姐謝過王爺,也謝過你了。”

“二小姐客氣了,這都是順便的事兒,奴才來,是專程請二小姐的。”阿童眨了眨眼,想提示靜嘉自己說出他的目的一般。

饒是靜嘉已經猜到,見了阿童這個表情,也有幾分不願,不願主動說出。“哦?請我做什麽?”

阿童也不惱,眼睛笑得瞇了起來。“請二小姐移步端本宮外,咱們王爺有幾句話想跟二小姐說。”

靜嘉斜睇了眼身側的冬箏,冬箏始終是垂首的姿勢,仿佛根本沒有聽見這兩人在說什麽似的,果然是在宮中歷練出來了。阿童根本不急著靜嘉的答覆,始終是一副笑面孔,極耐心地等著靜嘉左顧右盼。靜嘉猶豫一刻,終究是婉拒了。“臣女身份不便,阿童替我帶句話,讓王爺請回吧……”

阿童好似早料到了她的答案,笑得見牙不見眼。“王爺說了,二小姐必然不肯見他,不過,王爺還說,二小姐在宮裏必定有許多想知道的事情,王爺都知道,願意為二小姐解惑。”

靜嘉挑眉,“我能有什麽想知道的事情?阿童,請你幫我轉達王爺,知道的越多才越不安全,靜嘉不傻。”

阿童一楞,竟不知要如何再反駁她。靜嘉見他不再多話,伸手奪了他捧著的老參。“不過這個……我就替姐姐收下了,多謝王爺。”

岳以睦在端本宮外等了半天,結果就聽到阿童這樣一番答覆,氣得牙都癢癢。“她真是這麽說的?”

阿童小心翼翼打量著岳以睦的神色,輕聲答是。半晌,岳以睦甩袖。“走吧,該去書房了!”

就這麽完了?阿童挑眉。

顯然,岳以睦不會輕易放過這丫頭。他主動來幫靜嘉,儼然是因為靜嘉有著被幫的價值。兩日後,靜嘉幾乎要在每天陪著靜嫻說話的生活裏快悶出蘑菇來的時候,岳以睦猶如神兵,降臨衍慶殿。不過,彼時,太子殿下自然也在。

靜嘉起身行禮時,忍不住偷偷擡眼打量岳以睦的神色,果然,岳以睦黑曜石一般的烏瞳,正含著笑意,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。靜嘉一顫……瞬間覺得自己變成了被大灰狼盯上的小紅帽,恨不得拉起袖口,遮住他的視線。

不知是不是岳以睦的眼神太熱辣,太子納罕地將目光落到了這兩人之間,不斷徘徊。

靜嘉幾乎要紅了臉,岳以睦反倒淡定的不得了,向被床外紗帷擋住的靜嫻行了個半禮,靜嫻側身避過了。

“早聞良娣身體不安,皇兄惦記得緊,今日難得小王也有空,便來看看良娣,但願不是叨擾。”臨淄郡王雖是對著靜嫻說話,陰郁的眼神卻是飄到靜嘉身上,靜嘉覺得自己仿佛被拿槍掃射了一圈似的,連呼吸都不敢太深。

從前沒發現……這臨淄郡王戾氣這麽重耶,自己不過是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他的勾搭,至於、至於這麽大張旗鼓的來示威嘛。

殊不知,岳以睦不滿的恰恰是她的義正言辭,這傻姑娘,什麽時候變機靈了?

靜嫻人在簾後,傳出來的聲音卻還算清晰。“多謝王爺關懷。”

話不多,十分有禮,作為太子的妾侍,和太子的兄弟就應當保持這樣合理的距離。

太子很滿意,岳以睦也沒有表現出什麽異樣的情緒。接著,太子十分順當的勾上了岳以睦的肩膀,“走吧,你皇嫂等著呢。”

靜嘉本以為這就是結束了,可岳以睦明顯沒打算放過她。

“皇兄,不如叫上二小姐一道兒吧,皇兄可別說把人家倪大人的愛女留到宮中,連一頓正經的宴都沒賜過。”岳以睦抱臂,笑的十分輕挑。

太子見慣不怪,對岳以睦這樣子並沒什麽反應,只是若有所思的看向靜嘉,半晌,如了岳以睦的意,“有理,不知二小姐可賞臉,與小王用一頓晚膳?”

67晚膳

靜嘉一楞,下意識地睇了眼岳以睦,遲疑片刻才道:“那臣女恭敬不如從命了。”

太子溫和一笑,擡步邁出了耳房。岳以睦故意慢了半拍,回頭朝靜嘉挑釁地一笑,“這句話,二小姐應該多說給本王聽。”

靜嘉霎時就惱了,且不說靜嫻尚且在屋裏,便是旁的宮娥,也沒準會將這話傳出去,她不過十二歲,可沒想這麽快因為“人言可畏”就被迫許了人家。靜嘉沒有立時跟上去,而是先回身撥開床帷,坐到了靜嫻身側。“姐姐,我去前面用膳了……”

靜嫻恬淡地笑著,拉著靜嘉的手,將她的五指叉開,然後交握。“妹妹,如果可以,別嫁入皇家。我記得你和孫家少爺很好的,他不錯……如果可以,記得讓母親替你做主。”

“母親不同意。”靜嘉直截了當地把她與毓慎的不可能告訴靜嫻,“我也不喜歡他,姐姐,你放心,我和臨淄郡王沒什麽,他就是……因為認識毓慎,所以和我有幾分熟悉罷了。”

靜嫻輕巧一笑,“妹妹,你如今是什麽身份?倪府嫡女,說不準大哥班師回朝就要加官進爵,爹爹的仕途更不必說,莫說他是個郡王,便是太子殿下,聘你為妻都不是不行的。你雖無心,不代表旁人沒別的意思,凡事還是慎重些吧。”

“好。”靜嘉認真應了下來。

果然,宮廷給靜嫻帶來太多觸動,從心境,到看待世事,都有了不同的改變。兩年前,饒是靜嫻再穩重,看事也絕不會這般通透。

也許,能讓人成長的只有經歷。

其實,這一頓晚膳用的還算輕松融洽,靜嘉挨著太子妃坐,只需要安靜地低頭吃菜,太子兄弟一直交談甚歡,連太子妃鬥毆沒插上幾句話。倒是太子,大概因為心存愧意,時不時把話題捎上靜嘉,問問她在宮中住得好不好,有沒有不如意的地方。

太子吃的慢,靜嘉便是飽了也不敢先撂下筷子,索性小口小口喝著湯,聽太子和臨淄郡王聊著朝中無關緊要的瑣事。直至太子吃爽了,放下銀箸,靜嘉才得以被批準離席。

然而,靜嘉剛準備和太子妃一起回到後院中,岳以睦突然叫住她。“二小姐入宮有些日子了吧?可是還沒出過端本宮?”

靜嘉餘光瞥了眼太子的神色,繼而低首。“是。”

岳以睦一笑,“皇兄,你這待客之道可欠了些,若是讓倪大人知道,豈不怪你慢待他家千金?這樣吧,二小姐若是不嫌棄,小王陪你去禦花園裏消消食兒。”

“臣女擔心姐姐,想回去陪伴良娣。”靜嘉低眉,端的是矜持自重。

岳以睦倒不惱,反而輕易松了口。“也罷,二小姐心裏有事兒,便是去了也沒什麽心思。”

靜嘉正是納悶這臨淄郡王怎麽轉了性,便聽太子輕咳一聲,溫和開口:“二小姐去轉轉吧,一會兒本王去陪你姐姐,你也松泛松泛,本王記得初見你時,還是挺活潑的性子,別被拘壞了。”

岳以睦得意地朝靜嘉一笑,仿佛早料到這些似的,“皇兄都發話了,二小姐還不肯賞小王個臉?”

靜嘉無法,只能應是起身,隨著臨淄郡王的步子向外去了。冬箏隨在她身後,才跟著出了端本宮,便被岳以睦留下了。“你回去跟你們良娣說一聲兒,二小姐跟著本王,出不了事兒。”

見岳以睦要把自己身邊的人支走,靜嘉猜忖他有話要與自己說,遲疑片刻,朝冬箏道:“你去吧,我與王爺熟悉,無礙的。”

冬箏聞言,身子一欠,“是,奴婢告退。二小姐,外面風寒,您早些回來。”

靜嘉眉眼一彎,“好,讓姐姐別擔心,我很快就回去。”

冬箏頷首,躬身退回了端本宮裏。

入了夜,天色黑沈。長長的宮巷裏沒有半分光亮,暗夜中,只有一彎明晃晃的下弦月,灑下柔和的清輝。靜嘉抱臂,跟在岳以睦身後,隨著他的腳步一前一後地走著。

岳以睦不急著說話,靜嘉便只聽得到他夾雜在北風中的呼吸,沒有起伏,平緩得很。兩人就這樣走了一陣,直到岳以睦拐過彎,遇上提著四角宮燈的阿童,方停下腳步,接過燈來,笑著看向靜嘉,“想去哪?”

靜嘉“啊”了一聲,懵懵懂懂地擡起頭來,“不是要去禦花園嗎?”

岳以睦呵開輕笑,將燈籠提高,昏黃的光亮映在靜嘉臉上,靜嘉下意識地錯開眼珠,不滿地嘟囔:“幹嘛,王爺又不是沒見過臣女。”

“傻姑娘,你要是不想去禦花園,到別處轉轉也行啊,反正皇兄又不會知道咱們到底去了哪。”

“想去乾清宮。”靜嘉帶出挑釁的笑意,“王爺得說話算話啊。”

岳以睦面色沈了幾分,被揶揄的同時,又帶出些無奈的意味。“算本王欠你的,這個以後再說。想不出去哪就隨便走走吧,禦花園有些遠,你沒帶風帽,本王可不想看著你受寒。”

“王爺就沒有話想和臣女說?”靜嘉跟在岳以睦身後,瞧他走得昂首闊步,不免疑惑。

岳以睦瞥了眼她,浮出笑來,“沒啊,和你一個小丫頭片子,本王能有什麽話說。”

靜嘉鼓腮,“沒話您把冬箏支走做什麽?上次讓阿童來找臣女又是為什麽?”

岳以睦順手敲了下靜嘉的腦袋頂,斥道:“本王想看看你不行?受毓慎之托照顧照顧你不行?替令尊令堂看望你不行?”

“行行行……”靜嘉捂著頭順出一連串的話,癟了癟嘴,半晌張嘴嘰咕了一句什麽,岳以睦沒聽清,頓下腳步又問了一遍,靜嘉嘆了口氣,倒映著燭光的眼朝岳以睦眨巴了兩下。“毓慎才不會托王爺照顧我呢。”

岳以睦啞然失笑,搖了搖頭,“這怎麽不會?毓慎今日還讓本王在太子面前替你美言兩句,說你從小就不懂規矩好頂撞人,又和倪良娣感情頗深,怕你在宮裏失言闖禍呢。”

靜嘉哂然,“在他眼裏我就這麽不濟?”

“難道不是嗎?”

岳以睦上下打量靜嘉一番,靜嘉氣郁,不再接話。半晌,岳以睦長喟,“本王適才說的不是假話,皇兄一直覺得本王有意娶你,一面配合著我,一面又拉攏倪家,為的就是不讓我設防的同時穩住你們。本王對你越殷勤,他就會越重視倪家,不然你以為他憑什麽這麽護著倪良娣,還順帶常照拂著你?”

靜嘉一楞,“太子不是很喜歡姐姐嗎?”

岳以睦逼近她幾分,勾起邪佞一笑,“本王還很喜歡你呢。”

“咦?臣女竟然沒發現。”靜嘉仿佛並不被岳以睦的逼近所觸動,只是腦袋一歪,透出幾分驚訝之色。

岳以睦站直身子,蹙眉,“發現什麽?”

“發現王爺有戀童癖。”靜嘉嘻嘻一笑,以袖遮面向前快走了幾步。

岳以睦黑著臉,輕而易舉拽住了她衣領。“再在本王面前胡說八道,仔細本王一狀給你告到太子那兒去。”

靜嘉不以為忤,伸手拍掉了岳以睦的狼爪。“王爺要利用臣女,才不會害臣女呢。”

媽的,這傻姑娘什麽時候開竅了?

岳以睦東拐西拐地又走了一段兒,才又道:“你就沒什麽想問本王的?”

“什麽?”靜嘉完全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,根本沒有徹底回過神兒。

岳以睦剛才的話暴露出的信息量太大,她一直在細細的咀嚼、消化,譬如太子對臨淄郡王的忌憚,譬如倪家真正的地位,譬如她什麽時候竟然也成了兩個皇子平衡權利的棋子……真是太擡舉自己了好嗎。

岳以睦瞧著她一頭霧水的表情,幾乎懷疑適才一針見血的人到底是不是倪靜嘉了。

“本王之所以去找你,是覺得你會有疑惑。”

靜嘉低頭,你來找了我我才有更多疑惑。

“說話。”

岳以睦聲音涼涼的,靜嘉不敢再拖沓,坦白地答:“不懂的地方有很多,可是……這些和臣女的關系並不大,臣女不想全部弄清楚,惦記的多了,心太累。”

“怎麽就跟你沒關系了?這些幹系到你母族興旺的事情,會牽扯到你的婚事,你的未來,甚至你夫家、孩子的未來。”

岳以睦的語氣裏有點恨鐵不成鋼,靜嘉奇怪地瞥了眼他,“那這些,和王爺有什麽關系?”

“這就不需要你管了,那是本王的事情。”

“那還是算了,臣女無功不受祿。”

“餵!”岳以睦恨恨,“你這丫頭就不能活的明白點兒?”

靜嘉挑眉,“王爺難道活的很明白?”

岳以睦劃開胸有成竹的笑意,“很明白,本王知道自己要什麽,有什麽,缺什麽。”

靜嘉心裏仿佛被什麽撞了一下兒,在寂靜的,只有兩個人的對話裏,好像有第三個人在悄悄告訴她,聽啊,這人在啟發你,引導你,往對的地方去。

你得知道,你要什麽、有什麽、缺什麽。

靜嘉擡起頭來,眼前迷蒙的白霧仿佛被什麽人吹散了一樣。

她平覆了一下心情,試探著問:“那,臣女不管問王爺什麽事情,王爺都會告訴臣女嗎?”

岳以睦滿意地抱臂,“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。”

68解惑 [補全]

宮巷裏有著呼嘯而過的北風,風裏偶爾還卷著不知從哪裏裹挾上的雪星。靜嘉在沈默中,幾乎能聽到旁的宮巷中有著帶刀侍衛整齊劃一的腳步,橐橐靴聲,在夜裏格外的響。

靜嘉擡首,岳以睦帶著笑意的眼神,快要和這星夜融為一體,炯炯目光,逼得她毫無閃躲的機會。靜嘉嘆了一聲,老老實實問:“姐姐小產,究竟是不是旁人害的?”

岳以睦點頭,“若與旁人沒有幹系,你姐姐便不會晉為良娣了……不過究竟是誰,本王手還插不進東宮裏去,你只能拜托太子去查了,但是……皇兄恐怕心中早就有數。”

恐怕,這也得了他的默許。

“太子妃對我……對臣女總是怪怪的,可是太子說過什麽嗎?”

“皇兄說了什麽本王不知道,不過,本王知道這位皇嫂心裏在打什麽小九九。”岳以睦輕聲一笑,盡是不屑之意,“她是覺得太子為了穩定倪蘇兩家,準備把你也娶進宮來。”

靜嘉咋舌,這宮裏的人怎麽都喜歡靠結婚來穩固地位,“那太子殿下呢?”

岳以睦上下打量了一遍靜嘉,眉梢微挑,漏出幾分嘲諷,“你難不成真想嫁入東宮?”

“才沒有!”

“那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去吧,你好歹是嫡女,倪大人可舍不得把兩個寶兒都押在一個地方。”沒的浪費一步棋……岳以睦昂首,頗為輕松地向前走去。

靜嘉得到這些答覆,心中果然踏實許多。只要自己在宮裏沒什麽實質性的威脅,她還是能挺過去的。

岳以睦用餘光掃向身旁漸漸步伐輕快起來的少女,嘴角情不自禁一彎,只有這丫頭沈住氣,不冒頭被當作世家平衡權力的籌碼,他才有餘地做他的事情。

思及此,岳以睦更是暴露出個驚天□來安撫靜嘉的情緒,“你安心在宮裏住著吧,今兒本王問過皇兄了,出正月前,他必會把你送回倪府。”

“真的?”靜嘉的眼亮了亮,這宮中太壓抑,她已經呆不下去了。

岳以睦微笑,“真的。”

正月前,他的人足以拖住前線,把既定的班師回朝再順延下去。只要戰火未消,文武兩派的對立就會愈發分化,太子黨中的裂痕亦會隨之明顯,到時候,誰是可用之人,便該更清晰了。

“哦,對了。”岳以睦突然開口,“毓慎讓本王給你捎句話。”

靜嘉歪頭,“什麽?”

其實她已經猜到七八,無非是催一催他的姻緣。

“毓慎說,他托你辦的事情務必在六月前有個結果。”岳以睦抱臂,面兒上是慣有的看笑話的表情。

靜嘉白了他一眼,低聲應著:“哦,知道了。”

岳以睦仿佛知道內情,拍了拍靜嘉肩膀,“任重而道遠啊。”

正月廿八,太子讓人把靜嘉親自送回了府上,她與姚黃、魏紫共乘一輛馬車,而後面還跟著一輛裝滿太子與倪良娣的賞賜的小車。

靜嘉有些惶恐,自己不過是在宮裏蹭吃蹭住了一段日子,竟然還帶回了不少的“陪床費”,太子真是慷慨啊!至於初入宮時的忐忑不安,靜嘉早就拋到了腦後,同樣,為她答疑解惑的臨淄郡王,也滾到了靜嘉記憶的一個小角落裏。

現在占據她全部心緒的事情只有兩件——其一,西北竟然打了場敗仗,懷化大將軍趙文肅受傷,而原定於二月底回京的軍隊,歸期再次變得杳杳無音;其二,邵氏正式在家中宣布,她回絕了孫府結親的意思,不許任何人再輕易提起靜嘉與毓慎之間微妙的關系。

靜嘉很矛盾,在這個節骨眼上,她好像沒什麽膽量再跑去找趙菡探討她妹妹的婚事。

當一個女人的老公和父親同時陷在戰場上,誰要是跑去和她說點兒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情,大概會被那女人直接扔去戰場當炮灰吧。

靜嘉站在喻義堂前,默默地掬了一把辛酸淚。

好在敦堂一切平安,家書裏有著最懇切平和的字眼,將邊境戰事寥寥幾句交代清楚。大抵是送信不易,或是時間緊迫,敦堂的筆跡透著潦草。

倪子溫倒是心境開闊,將敦堂的信看完只留了淡淡一句:“這小子回來,還得練字。”

一家人表情囧囧地看著倪子溫將信紙折了兩折,揣入懷裏,進了書房。

三月,又是一年的仲春時分,隨著天氣轉暖,回鶻人終於放棄對邊境的蠶食計劃,漸漸鳴金收兵,退回他們的草場。

戰局的穩定為大魏朝上下帶來了祥和的氣氛,皇帝頒下聖旨,七月將開恩科,選賢取士。這個消息對倪家的影響並不算大,倪子溫雖是文臣出身,但考官的職責卻如何也輪不到他,而歷年都會參與閱卷工作的孫翰林卻例外的避開了這個工作——他的長子孫毓慎,已經不再擔任臨淄郡王的伴讀,而是開始專心讀書,磨槍備考。

京城的春天總是短暫而急促,等靜嘉過了生日,每天正午時分的蟬鳴已經可用鼎沸二字來形容。只是,比起此時的京城,這些夏蟬就不得不退居二線了。四月廿九,懷化大將軍班師回朝。

雖然並不是太艱苦的戰役,但是平民百姓對於軍隊的崇敬之情卻在這一刻達到最□,人人都爭相看看懷化大將軍,哦不,是英武伯,英武伯的英姿。

軍功、年齡都已符合標準的趙文肅,被皇帝恩賞了爵位,昔日的將軍府,已經擴建為英武伯府。

不過,當百姓們瞧見騎在高頭大馬上滿面絡腮胡子的英武伯時,雀躍之情不由得淡化許多。畢竟,誰也沒想到說書人口中百戰不殆雄姿英發的趙將軍,會在這場勝算十足的戰役裏變得如此憔悴滄桑。

靜嘉坐在“明月引”裏,聽著綠玉獻寶似的講完這一段趣聞,卻沒有露出半分笑意。窗外的芍藥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開得這麽艷,粉的俏,紅的嬌,花團錦簇,與軍人們凱旋而歸的情景倒是頗為吻合。

只是……

“也不知道哥哥什麽時候能回來。”靜嘉托腮,哀怨地嘆了一句。

一戰之後,敦堂晉為飛騎尉,被留在了西北隨軍駐紮。

姚黃正端了茶敬上,聽到靜嘉這麽感慨,不由得勸慰道:“眼下西北沒有戰事,大少爺留在那兒還算安全,不過是苦些罷了,小姐別擔心。”

靜嘉接過茶,瞥了她一眼,還是滿面愁色,“哥哥這都去了半年了,連你也知道日子苦,我怎麽能不擔心嘛。”

今天不打仗,指不定明天還要打呢。

“您要是擔心,就去陪少奶奶說話吧,估計少奶奶跟您能聊到一塊兒去。”姚黃知道靜嘉與趙菡關系平平,故意逗她。

果然,靜嘉無奈一笑,“那我寧可自己在這兒發愁,彥安太鬧了,有他纏著嫂嫂,嫂嫂才不需要我陪呢。”

不到一歲的彥安已經暴露出驚人的破壞才能,這和打小兒老實敦厚的敦堂完全是兩個極端,對此,靜嘉深深的懷疑她這位大嫂是不是內心也有如此強大的破壞欲,只是因為養在深閨,被壓制的比較狠而已。

相比彥安,他的小二叔敦禮就安靜多了,過了周歲生日後,這個白嫩的小娃娃總是咬著自己手指,除了偶爾表現出對邵氏的依賴,極少哭鬧。

因為有彥安做對照組,靜嘉頗為疼愛這個二弟,一旦見到敦禮,靜嘉就把他攬在懷裏不撒手,時不時捏捏他的小肉臉,經常像跟大人聊天一樣,一板一眼的與敦禮對著話。

在靜嘉的不懈努力下,敦禮把“二姐姐”三個字念得格外流利清晰,甚至比喊媽媽喊得還順。

邵氏瞧著靜嘉與大哥小弟處的都好,心裏很是寬慰。等自己這個親女兒出了嫁,上有兄長,下有小弟的力挺,在婆家的日子必不會難過。

但是,比起靜嘉出嫁,近在眼前還有一樁事亙在了邵氏心上。她的長媳趙菡同志,曾暗示她幫忙引介引介世家公子,以備才貌兼備的趙二姑娘挑選。

邵氏雖然很願意給親家幫忙,但是趙家內宅的關系有些亂。

趙夫人莫氏其實在很積極的為趙二姑娘相看人家,只是英武伯和趙菡都對她信不過。邵氏如果直截了當的參與到此事裏來,極有可能就把莫氏得罪了。要知道,莫氏可是皇後的親族,說得直白些,就是太子黨的核心家族。有一個永安侯蘇氏和倪家不對付就夠倪子溫兩口子頭疼了,若是再加上一個莫氏,倪子溫還是直接退出政治舞臺為妙。

鑒於以上種種考慮,邵氏委婉地拒絕了趙菡的求助,當然,邵氏給出了一個非常漂亮的理由:咱不是剛推了孫家的結親嘛,眼下出去活動,難免得罪這個老朋友,你婆婆我做事向來謹慎。

趙菡無奈,只能抽時間回趟娘家,跟風塵仆仆的親爹再做討論。

靜嘉在趙菡找完邵氏的第二日就得了信兒,所謂機不可失,失不再來,靜嘉當機立斷,找上了大嫂。

69攤牌

喻義堂裏有著小孩兒尖銳的哭聲,靜嘉聞而卻步,立在正房外猶豫片刻,才讓人進去通傳。不過片刻,趙菡就將靜嘉邀到了耳房裏。靜嘉只見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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